阮天明推门进来的时候,所里的人正准备下班。
朱丽一回头看到他,来人西装革履,戴金丝边眼镜,很有几分斯文劲儿。指名要找慕容。
朱丽才从外面回来,自打回来就没见到慕容,问另一个埋首起草合同的同事。
“哎,小张,慕容呢?”
小张抬起头推了一下黑边镜框。
“慕容去开庭了,一直没回来。”
朱丽会意,转头对来人道:“慕容不在,有什么事需要转达么?”
阮天明皱了下眉头,即刻显出心焦的模样。也是,找一个知名的刑事辩护律师能有什么好事,定然是被官司缠身了。
他没说,只问:“有慕容的名片么?”
朱丽去慕容的办公桌上拿了一张递给他,上面有她的手机号码。
阮天明接过名片,道了谢便离开了。
慕容去到咖啡馆的时候宋林爱早已经到了,给她点好了咖啡和原味芝士蛋糕,见人进来,冲她招了招手:“这里。”
店中轻柔的灯光下,宋林爱一身浓烈的颜彩,宛如星茫流霞披在肩头,连眼波流转都是种肆意的美丽。与时尚前卫的宋林爱一比,慕容实在太简单了,远远看过去黑白分明,白衫衣,西装裤,松松的绑了一个马尾,只是那头发有点儿长了,快垂到腰际。最近一直忙活案子,也没抽出时间打理,流海通通梳了上去,露出光洁漂亮的额头。
一天几乎没怎么吃东西,早就饿得前心贴后背,见到美食满足的“唔”了一声,先不理会宋林爱,把包往沙发上一丢,喝了一口咖啡胃中暖暖的,大快朵颐的吃起来。
宋林爱看她这个模样就知道今天又是忙翻天了,瞧她那个样子可真是可怜,自己手边的蛋糕也才动了一口,直接推过去给她。嘱咐:“慢点儿吃,别咽着。”
吃得差不多了,慕容满足的感叹:“好吃。”
宋林爱压下一口咖啡,问她:“今天特别忙?”
慕容吃得几分饱,连心情都好了许多。懒洋洋的靠到沙发上,语气里透出倦怠:“嗯,二审结束了,没赶上这个案子更折腾的。”每次打一迟司都跟打场仗似的,很长一段时间都要把自己搞得焦头烂额,连睡觉都不消停,时常想到一个突破点,爬起身就去翻看法条案例,等再想睡下,发现天已经亮了。慕容觉得自己当初就是傻了,民事案件,经济案件,什么不好带,偏偏搞刑事,赚的又不比其他的多。所以才说人年少青衫时容易犯傻。
戚戚的看了宋林爱一眼:“还是你好,尘埃落定,皆大欢喜。哪里像我,过出一身的凄凉。昨晚孙青给我打电话,问我找到男朋友没有,她都打算要二胎了。家里的压力都快顶不住了,她还跑来跟着掺和,郁闷死。”
宋林爱一口咖啡没咽利索,差点儿喷出来。
“孙青还真打算要二胎?她是不是疯了,一个儿子还不够他们两口子养的啊。你看我说吧,她就是老思想,脑子里的想法跟我妈差不多,什么有人就有钱,将来能不能指望得上谁说得准呢,现在扶养一个孩子的压力多大啊。你甭听她的,孙青她绝对是死脑筋。我都后悔死了,结婚结这么早,我要是个孤儿,一辈子都不结婚。”宋林爱感叹起来就没完没了,她一直痛恨自己早早结婚生子这事,其实几个姐妹淘里最适合单身的就是她了。谁也没料想她结的那么早,连她自己也没料想,她只是停不下,无非就想找一个人恋爱,之前将话说得挺好,怀上了就结,不怀就谈谈了事。毕竟人生总会出现意外的,没想到这次意外出现的概率这么大。稀里糊涂就结了,渐渐的,才后知后觉的悔起来。
慕容也不是对男人多渴求,单身是一种习惯,时间久了几乎连恋爱的能力都像渐渐失去了。最初不谈是因为没时间,后来年纪一天天的大了,更被自己的职业所累,大龄女律师,听起来总有点儿灭绝师太的味道。其实慕容骨子里还有点儿孩子气,可男人们不这样认为,律师特有的那几个致命的关键词太了不得了,是男人眼中的女人最要不得的东西。
不能说,说起这档子事就由心的烦闷,现在连家都不敢回了,不仅爸妈会问,连邻居都不放过,那眼光越来越异样,慕容觉得像利箭,射穿了她,直想死。
摆摆手:“不说了,不说了,再说就活不起了。”
宋林爱抬腕看了眼时间,拉起她去吃东西。
“走吧,去吃晚饭。”
“这么早?”才六点多而已,慕容晚吃饭习惯了。
宋林爱直皱眉:“没办法,孩子七八点钟就得睡了,我不回去她又得闹。”
这一顿饭到底没吃成,才出咖啡厅慕容的电话就响了。
阮天明打来的,有意请她为一个朋友做辩护律师。
正好手上的案子刚结了,就问他:“什么案子。”
“强奸杀人。”阮明天如实说。
慕容下意识排斥,这种案子最难缠,连社会舆论都敏感厌烦的东西,她也不想费那份心力。抚上额,淡淡道:“阮先生,我们事务所里有几个律师特别擅长这类的案子,以前接手过,很有经验……”
她想引荐的话还没出口,就被阮明天堵了回去。
“慕律师,我的朋友是被冤枉的,他什么也没做,所以不能有事。我只信任你,你就帮帮他,费用我们多出。”
这不是价钱的事,这一类案子收多少不说明码标价也差不多,她没有私受的权利。
只是不想接,继而道:“既然你朋友是被冤枉的,才更得找个有经验的律师力争无罪,我真没有这个信心能把这个官司打好。”
但对方不知怎么就像非认准了她了,无论她怎么说,一口咬定只信赖她的权威性。
其实慕容也没什么权威,在业界资格绝对算尚轻。只是当年运气好一点儿而已。就跟明星出道那样,一炮走红。一个被社会广泛的案子被她打赢了,一起故意杀人案件,她红齿白牙,硬是说成了正当防卫。那年她才二十五岁,当律师后带的第一个案子,像得了殊荣,年少有为,一时间引发不少,就因为年纪轻轻,被认为天赋绝佳,甚至有老辈预言,将来在这个行业上必有一番作为。这些年过去了,在她自己看来倒是平平。才越发觉得当年不过撞了一次大运,人没有能长年累月中彩的。
阮天明非要约她见面谈谈,她觉得没有回转的余地,但男人语声里都是恳求,她这人心软,跟宋林爱分道扬镳就过去了。
阮天明没想到慕容这么年轻,之前在电话里听着,就觉得年纪不大,连想了一下成就猜想也就三十几岁,这样一看,竟还不到。
绅士的替她拉开座椅,作自我介绍。
“慕律师你好,我是阮天明,这样把你叫来,实在冒失,很抱歉。”
慕容伸手回握,这个男人举手投足间流露着大气,不会让人生厌,倒也觉得没什么了。回以微笑道:“你好,慕容。”
阮天明开门见山:“我很相信慕律师的职业道德,所以诚心实意的想请慕律师为我的朋友辩护,他是被冤枉的,还很年轻,大好的人生不能毁在这个上面。”
强奸杀人这种事的确够晦气,一旦被误判,脱不了身,无疑是往身上泼脏水,大好的人生也就毁了。她很同情他的朋友,但好律师遍地皆是,她不认为自己是最好的。坦言道:“我真的不认为自己就有能力帮到你的朋友,我不擅长这一类案件。如果你信得过,我可以介绍所里的其他律师给你认识。只会比我做得更好,不会比我差。”
阮天明没有松懈,一如既往的坚持。
“我可不这样认为,也不需要所里其他的律师,就请慕律师帮帮我,也帮帮我的朋友。”
慕容好奇起来:“为什么非得是我呢?”
阮天明直言:“说实话,以前我并不知道慕律师,也是出了这回事之后,听我朋友说的,他说慕律师口碑不错,让我请你来为他辩护。”
“哦?那是你朋友知道我?”
阮天明笑了下:“至于我那位朋友是怎么知道慕律师的,我就不知道了,不过他说你该有那个能力帮他。否则他也不会交代我去你们事务所里请你了。”
慕容推脱的话说了不少,但对方坚持已见,一副非说动她不可的样子。
就问他:“案情现在到了哪一步?”
阮天明见有望,眼中滑闪过一道欣喜明亮的光,不知他怎就那么相信他那位朋友的判断力。
“已经被检察院审查起诉,而我的朋友早已经被逮捕。”
慕容在心里数算打点时间,还没被起诉到人民法院,时间还很充裕。她没松口应承下来,这个回去还得想一想。毕竟强奸这样的案子一旦被认定翻版的余地不大,检察院既向人民法院提起公诉,就说明证据确凿,男女之间那种做过的很难说成没做过。而且被害者死了,是自愿还是强迫简直死无对证。
阮天明也说了会等她的回复,一直将人送到停车场,临上车了还一心期盼:“希望慕律师能给我肯定的答复,我等你电话。”
其实在慕容来回思及案情的时候,就有接下来的打算了。毕竟刑事案件没哪一个好打的,但这事必要让自己痛定思痛一番,才能接得心服口服。
晚上宋林爱打来电话,问她:“谈得怎么样?”
那时候慕容已经开始翻看以往相似的案例了,啃着面包片,含糊不清说:“还能怎么样,接下来,现在律师的这碗饭不好吃,不接案接到手软怎么活。”
啧啧,她将自己说得还真是惨。律师虽然是个惨绝人寰的职业,收入还行,但前提是得有案子接,而且现在有最低额度,不达标的次数一到,就得收拾东西走人。宋林爱知道她做得很辛苦,有些心疼道:“也别把自己搞得太累了,实在不行咱还能找个人嫁了呢。回家相夫教子,就算什么也不做,也可高枕无忧。”
“你想得太美了,那也得看找个什么样的,万一嫁个没车没房没票子的,估计过得比现在还惨。”觉察到宋林爱说话小声小气的,笑了:“咱家小九睡了?”
“刚哄睡,这孩子学坏了,睡得越来越晚。”
慕容抱着血淋淋的‘人间惨案’抱怨:“你多好,晚上揽着美人睡,我太命苦了,整晚抱着这些案例直面生活的黑暗面,忒惨!”
宋林爱被她逗笑:“你得了,我是没本事,才只能抱孩子,你当我愿意啊。”
这一声有点儿高亢,小九同学被吵醒,隔着听筒都听到了哭声。慕容唏嘘,赶紧挂了电话。
她不打无准备之仗,毕竟时间有限,耽搁一天就少一天。既然已经决定接下这个案子,所以一早就给了阮天明回复,说她愿为他朋友打这迟司。
其实一切只才开始,但电话里阮天明的口吻倒有点儿旗开得胜的感觉。意识到自己太过惊怪,马上解释说:“不好意思,想到我朋友有救了很激动。”
慕容无奈:“说有救还有点儿言之过早,我只能说我会尽力。”
阮天明很笃定:“我朋友该不会看错人,那家伙很神。”
慕容一直以为是个阅历多么丰富的人,看阮天明三十几岁,猜想他那个朋友年纪也该相当,听他所说的那个神法,或许还会更大一些。
准备好一切会见当事人的手续后,去到看守所时狠狠的惊了一下,太年轻了,比她还要年小,二十出头的样子。皮肤白皙,长着一张全民偶像脸。短发笔直,挑染成隐隐的红色,不在阳光下并不明显,看着同黑色无异,只在阳光照过来一点的时候,才觉得绚丽非凡,明明一个男人,却披星带月,倾国倾城的。由其见到她的时候,还能对她礼貌性的一笑,笑起来眼角弯弯的,更是眼光灿烂。
让慕容很难跟那些猥琐的强奸犯联想在一起,这样的男人想找什么样的女人找不到。
打量一番后走过去,跟他作介绍。
“我是你的辩护律师,慕容。”来之前她已经了解了一些相关案情,知道他叫沈存希,可是独独露下看他的年纪。
沈存希抬起头对她笑,因为仍是坐着的,睫毛的阴影投在眼窝下,笑意里微微地动。
“我知道你。”
慕容本来就很奇怪,狐疑问他:“你怎么知道我的?”
一般的人在这个时候即便不焦燥,也很难打得起精神,但这个沈存希却不,从她一进来就感觉他那不是消沉,反倒懒洋洋的。看到人还能笑出来,说起话来也是慢条斯理:“我记性好,见过一次的人就忘不掉。有一天你在酒吧里喝多了。”他抿着嘴角笑了下:“不过说实在的,你酒品真不怎么样,那天你又唱又跳的,想不注意都难。做律师的事也是你自己说的,你还骂检察院那帮人是龟孙子来着。”
慕容大窘,她的酒品的确不怎么好,喝醉了就又唱又叫的。那件事她都忘记了,经他这么一说,隐约又想起来。当时一个官司打得一直不顺心,好不容易结束了,检察院又抗诉,彻底没完没了起来。那天的酒还是跟林乐去喝的,她前一天相亲遇到了绝世渣男,两人心里都窝着火,跑去酒吧喝酒,一喝就大了,其实当时说了什么自己根本就不知道。
她攥紧笔杆,无力的笑笑。
“只记得有那么一回事,真忘记说什么了。”不过说她骂检察院的那帮人是龟孙子一点儿也不奇怪,她还时常这样骂法院的合议庭,连带审判委员会一起。说实在的,她很看不上国家现有的法律制度,总觉得牵强。只是不可思议:“就因为我那一句话,你就找我辩护,不觉得太冒险了?我在这上面可没什么经验。”
沈存希很直白:“有时经验不是最重要的,热情才致命。我瞧着你那个劲头,觉得你还很愤青么,猜想你这种人该是肯为我们当事人争得头破血流的吧。”
慕容喟叹,她有的时候的确挺傻。
沈存希一只手指在桌面叩了两下,指甲修剪得很简单,十分健康,粉色之外的边缘短短的,雪白圆润的一弯弧线。
唇角的痕迹有所收敛,倒不笑了:“主要是觉得你漂亮,所以过目不忘。我被人诬赖强奸杀人,点已经背成什么样了,整天憋在这里,再不能看看美女,还让不让我活了。”他说的真心话,那一天慕容穿着一身黑色的套装,那样浓重的颜色穿出来却很修身靓丽,脱了鞋子赤脚站在酒吧的沙发上唱歌,侍者叫她下来也不听,急得那人团团转,又不敢伸手拉她。只她一人唱得十分开心。眼睛很明亮,黑白分明,剪水双瞳,嘴唇生得好,露齿一笑,嘴角往上翘,喜气洋洋的样子,难见一回喝大了耍酒疯却能被全场注目的。沈存希闻相识女人,倒叫他给记住了。
慕容哑言,心想如今的小男生说话真够大胆直白的。但此刻明显不是说这些闲事的时候,知道他也在看守护所里呆了几天了,闷坏了拿她寻个乐子没什么可计较的。
她已经准备开始记笔录了,言归正传的问他。
“你确定没强奸被害者,然后杀了她吧?”职业习惯使然,有些话必须说到头里:“你对我一定得说实话,这样我才能全面了解案情努力为你辩护,否则公诉方法庭上说出什么我不知道的,我就没法替你主张合法权利,对你自己不利。你大可放心,我在你这里知道的一切,只字不会外露,这是法律明文规定的。就算接下来你要替换了我另找其他辩护人,我知道的东西同样得为你保密。”
沈存希表示这些事情他都知道。很肯定道:“我没有碰过她,更没有杀她。那天我喝酒了,而且喝了五杯,怎么可能会干那样的事。那个女人我要是想上,早就上了,哪里用等到现在。”
慕容头脑中警铃大作:“你喝酒了?会不会是你喝了酒,自己做了事情却不知道呢?”
沈存希盯着她,眯起眸子慢慢的笑起来:“怎么可能,我喝了酒可比平时老实多了,别人都叫我三杯倒,那天我喝了五杯,可以保证自己睡得不醒人事了。就算真跟她躺到一张床上,也什么事都做不了。”
慕容拿疑惑的眼光看他,不相信他的酒量会这么差。
沈存希皱起眉头,竟有些孩子气:“你不信我?我又不是不想活,没必要欺骗自己的辩护律师吧。再说你不是还要收集证据,问问我那些朋友就都知道了。”
慕容笔头顿了一下:“你把当晚你跟被害人王丛在一起的情况说一下吧。”
沈存希靠到椅背上,嗓音闲适:“那天本来是跟一个朋友出去玩,酒吧里撞到王丛了,都认识,朋友就叫过去一起坐。后来我那个朋友有事先退场了,本来也是打算喝完那一杯就走人的。大意了,那天喝的是高倍酒,两杯就已经醉了,后面那几杯怎么灌下去的都不知道了,隐隐记得是喝了五杯。再后来怎么去的酒店,怎么开的房,我一无所知。等酒劲一过,睁眼就看到王丛赤身的死在床上了。报警电话还是我打的。”
“可那天晚上被害人王丛是跟你一起回的酒店房间,第二天一早她就死了,是被人用抱枕捂住口鼻窒息死亡,而且她身上沾有你的体液。你再好好回忆一下,是否有疏漏的地方。”
沈存希眼波一闪,满是笃定:“有人陷害我。”
慕容就是冲动了,她就知道这样的案子不好带,竟还鬼使神差的接下来,真是江湖退隐,想钱想疯了。
按了按太阳穴:“你跟被害人王丛是什么关系?”
“没关系,认识而已。她是大四的在读生,也是在那种娱乐场子里认识的。她们几个同学一起,还是先来跟我们搭的讪,去那种地方就图个热闹,就一起聊聊天。当晚离开的时候,那个王丛过来扯上我胳膊说喜欢我。当时也没往心里去,她随口那么一说,我也就随便一听,对那种小丫头很难有什么感觉。”话到此处,看了慕容一眼,看她时而皱眉,时而抿嘴,表情很精彩,若有似无笑了下,接着说:“没想到她玩真的,那天大家起哄时也不知哪个人跟她说了去哪里能找到我,时不时就在我眼前晃,其实那段时间我挺烦的,也明确让过让她离远点儿。忻娘心里承受能力不太好,可能真被我给刺激到了,后来有段时间没出现。再见面就是案发前一晚了,酒吧里正正碰上,再后来就是我之前说的那些了。”
慕容把他话里的重点提取出,仔细记录。又问了些许细枝末节,发现他是真的很轻松。好奇问:“你不担心么?”
这样一问,沈存希嘴角微翘的弧度垮下来,情绪变得这样快,更加像个孝子,看出是个行动派来了,情绪上的行动派。
“谁摊上这种事不窝囊,我才二十四岁,这回要真主张无罪不成功,你说我还能讨到老婆了么,哪个女人还肯跟我?”
二十四岁,果然还很年轻。
慕容从看守所里出来的时候还刻意想了一下,她二十四岁的时候干什么呢?正在律师事务所里实习,准备拿律师证,每天整理卷宗,跟导师一遍遍的往法院检察院的跑,现在想想,竟像极为久远的一段岁月了。眨眼四年多的时间都过去了。
回去的路上孙青打来电话。一张口大惊兄,火烧眉毛。
“慕容,在哪儿呢?你回家一趟吧,我表弟跟别人打架出事了,想向你资询几个问题。在你们家里呢。”
当晚睡下的又是不早,几大张白纸都画满了,该归整的重点通通罗列了一遍,打算从明天开始收集对沈存希有利的证据。夜半三更本来睡意浓重的时候,淡白宝光下慕容盯着那几张纸却越来越清醒,渐渐挫败起来。太阳穴隐隐的疼,唾弃眼前的这一堆垃圾,发现完全没什么突破点,无坚不摧的证人证言更是没想到。慕容下意识觉得,这次或许要是她打得最惨烈的一迟司。
早上很早就爬起来,早餐简单的吃了几片面包,拿上东西去法院。
昨天那人说的没错,东西果然不多,沈沈的几页纸,甚至好多页都是单面的。完全没有她想象的那么冗长,她以前打过的官司有多达一百多本的,不是页,是本,复印到手软,而今天这些东西早早就了事了。
可是看过之后才觉得心灰,由其看到证据那几页,忍不住叹气连连。个个直指命门,虽然不多,却足以指证沈存希强奸杀人的罪行,像百口莫辩。毕竟整个犯罪过程都太封闭,没有多少外扩的空间,任谁看到,当时那一夜就只有沈存希和被害人在一起,一晚之后被害人便死了,没有第三人在场,而且被害人身上还有沈存希的体液,在一个男人喝酒的情况下什么事情做不出?简直证据确凿。
如果他们这边找不到更为强大的证据推翻,是非败诉不可的。沈存希那张年轻朝气的脸浮上眼前,到底年轻,像无所畏惧。怎能那么轻松?如果败诉了,可不单是名声举这样简单,强奸和杀人,数罪并罚非是得判死刑不可的。
慕容给阮天明打电话,约他一起聊聊。
阮天明对沈存希倒十分的上心,一口应承下来,约好地点后,十几分钟便到了。
言谈中看出心焦,问她:“慕律师,这个案子赢的机率有多大?”
慕容实话实说:“很小。”
阮天明当即十分沮丧,不像个对法律不通的人,这样的结果多多少少也预料到了。
慕容这次找她过来,是想了解一下沈存希的日常为人和交往,顺带让他帮忙想一想,有没有什么对沈存希有利的证据提供,包括那天跟沈存希一起去酒吧的朋友,都得联系上,如果可以的话,是要做为证人出庭的。
阮天明打包票:“这一点慕律师拒放心,存希的口碑绝对好,那小子混世一点儿是不假,可是,他那个年纪的酗子有几个不爱玩的。但人品没有问题,在圈子里人缘好得没话说,无论拉谁出庭作证,保管不会做对存希不利的证词证言。”
慕容点点头,头脑中慢慢过滤着近几日整理出的明细。
“听沈存希说他喝了酒,只要一到三杯就会不醒人世,真的假的?”
“这事是真的,他酒量不行,一般的酒喝到三杯就能睡死,什么事都做不了了。这件事我们圈子里的人都知道。”
慕容记录下来,事实上她很难相信一个男人喝上三杯就会醉到这个程度,只怕拿到法庭上去说,法官们也不会信,会被认成开脱的说辞。
心中一直没能免去这样的疑惑:“一个人的酒量按理说不该差到这个程度,他是怎么回事?”
阮天明想了想,事实上这事他也不能太说得清,认识沈存希的时候他就是这个样子,在他看来该是天生的酒量不行。
先天性的,太没有说服力了,嘴皮说破,也会被合议庭看成是借口多多,很难被当成有利证据用来服众。她这一行做久了,一般习惯将事情推导到病理那一个层面,医院确定属实的话,倒可以做为极有利的证剧。
只是慕容没接触过这类事件,不知沈存医院鉴定出,并确认成病理。
她习惯性的在这条证据后打上一个问号,跳到下一个。
“听说被害人王丛很喜欢沈存希,到什么程度?公然追求过他么?”
阮天明笑了下,很轻微。
“喜欢存希那小子的女人可不少,个个都很癫狂,不说爱得死去活来也差不多了,他那张脸有的时候也很麻烦。这个王丛也很甚,最后直接把存希惹烦了,当着众人面明确告诉过她,别来烦他,说他这辈子不会对那种女人有感觉。至于两人的关系,连暧昧都称不上,就王丛那个忻娘一厢情愿。存希虽然招桃花,但那小子干净得很,不喜欢乱吃乱碰的。”
慕容按了按隐隐发涨的太阳穴,只感觉事情难办。不管沈存希多么洁身自好,但他表面给人的印象就是个桃花泛滥的公子哥,这种人就算对自己清白高唱凯歌,只怕也难有人信。何况这个男人生活中并不屑于展现自己的好,反倒拿混世的一面来示人。这个王丛又实实在在遭受过他的羞辱,若说他喝醉了酒恼羞成怒将人先奸后杀,有什么难以相信的么?
慕容在这一栏后面打上叉号,再一条一条的问下去。了解的基本差不多了,眼见也到了吃午饭的时间。
阮天明执意要请她吃午饭,慕容也是执意要走的。
今天注定没有吃午餐的福气了,要马上去趟当天案发的酒店,还有很多的事情需要了解。
阮天明见她这个样子,莫说多感激。伸出手来同她的握上,只说:“慕律师,存希的事让你多费心了。”
费什么心,拿人钱财,替人消灾。律师这一行业简直就是这句话的真实写照,在某种程度上讲,当当事人把官司托付给律师的那一刻起,其实就是将自己的身家性命交她手上了。慕容不算个太没有良心的人,且不论结果是什么,中间她该付出的努力,从来不会缩水打折。如此一来,就算最后真的打输了,她也没什么好自责,更多时候人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。
一天跑下来腿都要断掉了,车上跟事务所里一个很有经验的老前辈通过电话,让他在所里等她一等,她很快就会赶回去请教几个问题。在此之前,医院资询了一下,结果让她失望,醉酒这种事情很难当病理鉴定。如果是正常醉酒的话,根本无法用一个标准衡量喝多少能到达哪种程度。除非一些爱过酒精毒害的,日后可能会对酒有独特而敏感的反应是异于常人的。医生问起来,她问的是哪一种情况。
慕容也答不上来,听阮天明说是天生性的,可她没问过沈存希到底是什么。
回到事务所的时候,时间已经不早了,其他同事都已经收拾东西下班,那位老师还在等她。
慕容感觉抱歉:“老师,真是对不起,去医院资询几个问题把时间耽搁了,我请您吃晚饭。”
慕容也算付律师一手带起来的,当年慕容就是跟在他手底下实习,拿到了律师执照,后来慕容也在这家事务所当起了律师,虽然独立带案了,但时不时向他请教。
吃的东西很简单,就在事务所附近一家小私房菜馆,同事间需要聚到一起讨论事情的时候,就约好了一起来这里吃一顿饭,这样比较不浪费时间,一餐吃下来,该聊的问题基本也就差不多了。
慕容把沈存希的案情同付律师说了一遍,看他为难的样子,就知道胜算的概率不大,其实她心里已经很有数,但凡事没有在这里放弃的道理,就只能给自己加油打气,寻找突破点。还是问出来:“付老,是不是这个官司胜算不大?”
付律师从不打消她的积极性,但这次必要实话实说。
“很难办呀,你带了这么多的案子也该知道,检察院现在这些证据,如果不能被反驳的话,定罪已经很充分了。”
但慕容不死心。
“可我的当事人是被冤枉的,既然不是他做的,怎么可能这么天衣无缝,无懈可击,一定存在瑕疵的吧。”
“可是,慕容你得知道,我们大陆的法律制度就是如此,律师可以收集证据,但跟公安机关不一样,跟私家侦探也不一样。就算你的当事人没有做过,如果这个案子连公安机关都不觉得有瑕疵的话,指望我们自己去寻找那个突破口,你觉得可能么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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